撞擊事件已過去了幾天，但是濃郁的煙塵還是籠罩著天空。

一只展翼十幾米雪白仙鶴孤零零飛過長空，凜冽北風呼嘯吹亂發絲，黃裳少女騎在鶴背眺望，四面烏雲暗沈，擡起首，看過天空劃過一道閃電！

“轟……”

閃電後，雷聲大作，接著，雨點傾瀉，在天空形成著雨簾！

“最近仙信，漢王向天庭提議。”

“大震導致直接災難已無法挽回，但火山爆發與天空中隱含異域本質的煙塵，要是不直接驅除，或會籠罩世界數年之久。”

“這會導致世界進入冰川時代，並且潛移默化改變人種，極大摧毀人道根基——漢王稱，懷疑這就是外域戰略目的之一。”

“此上奏獲得道君帝君許可，可謂有大功於人道。”

“天庭黑廷有旨，特許冬日行雲布雨，使煙塵迅速混合雨水降到地下。”

黃裳少女自天羅地網的信息裏醒來，微微睜開眼，看向著人間。

“劈啪”密集雨打下，雨水裏果是帶著各種各樣灰黑，雨中，大批身穿蓑衣戴著鬥笠的忙碌在地面上，這寒雨有益人道，但短時間內，給受災百姓帶來的是雪上加霜。

幾天前震撼整個世界的沖擊，黃裳少女自深有體會，知道這是必需，可看了下去，與心不仁。

“真不愧是葉君，此一言上奏的天眷，怕是葉君歷年所累，也比不上吧！”

“葉君這樣，我還能做點我能幹的事。”

靈眼看去，這九州大地一道道煙雲彌漫，透著某種灰黑外域氣息，任世界吞噬，又自隕石裏透出，汙染源源不斷順著此前流星雨輻射出來，整個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層隕塵罩。

或出於生物本能，鳥獸都盡量避開灰暗煙柱，只有雪白仙鶴不時靠近煙柱降落，黃裳少女跳下去片刻，這煙柱就會熄滅。

黃裳少女手裏會多出一塊帶著星光的黑石，丟進背囊裏面，又駕仙鶴升起，飛向一個煙柱……

一路走走停停，過了湘州地界，就遇到某處看上去剛陽化不久洞天，附近的一處小平原似是讓大塊碎片直接擊中，形成一連串巨大的隕坑。

不單破壞了地脈平衡，而且外域的隕石，落到地層交錯斷層，對這片地域造成了嚴重的災害。

甚至到現在都餘震不休，土石翻卷著露出深深裂痕。

血水、樹汁混合地下水和泥漿瀑布傾瀉，在高空看去都甚是可怖，似大地給人斬了一刀血淋淋傷口。

“咦，谷底還有呼救聲……”

黃裳少女駕馭仙鶴放低三四裏高度，落到血瀑下，幽暗不見陽光，見一個幾乎埋在土方裏的小鎮。

場面非常淒慘，應是驚變讓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孩子都來不及逃脫，幾乎都葬身在落石下，谷地裏面有著一塊幽暗星光的黑石，占地半畝，在雨水積下的水潭裏，猶散發著灼燙蒸汽，或放在虛空時它不過巨大星巢小小組成部分，但經過高空俯沖引發的這場災難，對於凡人來說可以用毀滅來形容……祥和平靜生活，一下打破。

事無絕對，總有些修行相對強，而組織完善、反應快，幸存著十幾個人，有男有女，修為有高有低，都受了傷的樣子，大多看起來是護衛，少數幾個華貴宮裝女子，圍著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男子。

更讓黃裳少女奇異是，此人青氣隱隱，自是一方州侯位格，應算得上與弟弟相提並論的層次，對方似發現了她，有些期待又戒備望過來……侯爺巡游時不幸遇此大難，龍游淺水的落難之際，最怕落井下石，不得不防。

或換個急於上進的男修士來會有別的想法，但對黃裳少女來說這些是無所謂，她既下來了也不好見死不救、抽身就走，還是很影響戰時考評，只得神識傳過去問：“需要幫忙麽？”

“哦，您……”

宮裝女子裏有個陽神真人的紅衣少女，雖在天災下，為了保護夫君重傷，但暗自調動靈力，看了對面這騎鶴的黃裳少女一眼，感應到若有若無的仙靈氣息，結合顯非人間種的巨型仙鶴，她家學淵源認出不凡，頓時心神一凜：“我是瀟候之妃紅綃，敢問仙子稱呼？”

“我此身還未成仙。”黃裳少女說著，下土成仙，上來就跌一級，但她資源積累還算充足，道門修行又有些不一樣，故隱隱有仙靈之氣，這時她就沈思著這瀟侯有點耳熟，似在哪裏聽過。

“此身……”

紅綃看出對方骨髓年輕，明眸裏透著一種經歷滄桑歲月沈澱的安寧，她正妃是隨夫君經歷過瀟州下土，驀想到一種可能——對方是暗面仙人陽化降格，但看氣息雖還是非常獨特，卻不似五脈暗面仙人那樣一下縮水衰弱，更近三位道門氣息……那更得提防著了。

“您是哪位道門高徒？”紅綃很直爽就追問身份了，因封土體系是五脈自留地，尋常情況不會讓道門蹭經驗，又補上一句：“亦或哪位諸侯夫人？”

哪位？

黃裳少女一怔，似乎明白自己師門在五脈中名聲不太好，想了想透露土德郡主身份更引得對方敵意，只說：“我是漢王妃子……還未過門。”

“漢王妃子……”紅綃驚一聲，回醒過來掩口，歉意說：“多謝，請這位姐姐送我家夫君上去。”

這就信了？

黃裳少女心下無語，對自己未來身份，產生了一種說不出感覺。

“鶴上可坐三個人，你一起吧。”黃裳少女說著，待得紅綃抱著瀟侯上來，她駕鶴飛起，隨口問：“你們也是葉君盟友？我想起來，似乎一次聽弟弟說起過你們兩家的結盟。”

“呃……算是吧。”

“算是？”

“過去湘州是有些摩擦。”紅綃有些不好意思，生怕對方惡感，說：“我君父在漢國治下湘州水府，姐姐也在你家夫君的地盤上擔任慕平河水伯，她是兩位荒海水君的得力助手。”

黃裳少女輕輕頷首，瞥了眼，明白了對方身份，應是湘州水府的公主，這含金量不低，甚至比自己蔡國郡主要高。

不過自己道行，已是半步仙人，已無需多在意凡間封號……更無需在意這些凡間利益糾葛了。

“不用擔心，我不會趁機落井下石，換漢王在此，也不屑這樣。”

紅綃對這話自然相信，要不，不會乘鶴上來，但是親自聽她淡淡說著，還是暗松了口氣，放下了擔心，又好奇起這隱隱透出仙靈之氣的神秘少女：“您剛才說……漢王還未過門的妃子，是魏王幺妹玉清公主，還是蔡太子胞姐明玉郡主？”

“是哪個有區別麽？”

“當有了……漢王好色在北地是出了名，妃子裏五脈都有，這一年來民間又有好事者將你們並稱道門雙玉，但道門和道門也是不同，一個是太真，一個是上真……嗯，說起來就是少真的女修還沒有入，看您氣質清爽，應是玉清公主？”

黃裳少女一陣無言，無法解釋發生自己身上的時光變遷，只說著：“我是明玉。”

“呃……”

送這對瀟侯夫婦回府，明玉沒有再親自下去裂谷救剩餘妃子和侍衛，主要因巨大隕石不是她現在一個人能搬動，她想了想就聯系了湘州洞天，聽說那面，有著常備的一艘運輸艦，應可以抽空來一趟。

隨著時間推移，同一片天空下，還時常會遇到各色遁光，以黑、白、赤、黃四色為多，這和她一樣，負責搜集和救援任務的真人。

白天至少是能禦器日游的陽神真人，夜晚至少是夜游的陰神真人，一波波的修士發現這個離群少女，總免不了問問要不要結伴同行。

黃裳少女只是搖首，不言語繼續獨行，有人一路觀察到規律，會發現她是在向東而去，那個方向越遠離中土，就越是莽莽叢林，甚至於蔚藍大海。

“怪了，稍遠些，就感覺不到她的氣息……隱藏這樣好，難道是青脈女修？”有個青年道人沈吟著，猶豫要不要跟上去認識一番。

“別想了，沒看到她衣飾是道門印記……還有皇家，哦，現在是蔡國印記。”

“看情況……或是明玉郡主？”

明玉對著些聽而不聞，只是目光望著東方天際。

大概因虛空戰場的戰事吃緊，漢王提交幾條建議受到重視，天庭符詔命令所有人道的力量都動員起來，協助少量抽調下降的仙人做善後處理，可以說這是第一次由凡人直接參與到幫助仙人……也是幫助自己。

明玉熟讀皇宮秘藏的歷史，小世界游歷時一個人時常回想，成暗面仙人更歷歷不忘，以前天庭的官方態度一貫是‘有事我們仙人來，你們凡人乖乖呆著別鬧惹麻煩就是’，正式符詔裏可從來不會出現這種‘協助’字眼。

“這又是你的改變麽？”明玉暗想著，仿佛周圍都充溢著那個男子的氣息，讓她心中的滋味更覆雜起來，不由深呼吸一口氣，眸子又恢覆了澄澈……不論怎樣，都是自己選擇。

白鶴翩然，黃裳沐風，這少女悠悠前行，繼續她一個人的旅途，不斷靠近著東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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